“淘寶”巴格达旧貨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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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外國人都喜好去两個处所，一個是琉璃廠古文化街，一個是潘家园旧貨市場。此中潘家园旧貨市場作為中國人的我也特别喜好。那邊天天都是冷冷清清，人们在一堆真假难辨的“老工具”中樂不思蜀。

巴格达也有雷同的处所，只不外没有北京那末大的范围而已。

  一

一天，我决议去巴格达的旧貨市場看看，也增长些對本地战後糊口的确切领會。沙澜奉告我，巴格达有两個旧貨市場，都很值得去，可是也都比力伤害，伏莽經常出没，战後更是长短之地，比拟之下市中間的阿谁秩序稍好，委曲可以去。

我的伊拉克同事贾迈勒也建议说，最佳不要開咱们本身的車，一是外國派司方针比力大，奔跑車虽然老旧，但究竟结果“引贼注视”，二是那邊摆摊的人見缝插针，底子没有泊車的处所。他還建议说，最佳不要带錢包，拿一點小錢便可以了，相機也要藏好，我那件写着大红“中國记者”字样的拍照背心最佳也别穿，寂静地躲在人群中走走便可以了。

沙澜乃至提议说，我若是必要買甚麼工具，奉告他，他去帮我買回来。说真话，如许一個布满神秘和伤害的处所，反倒勾起了我的更多好奇。我细心想一想，决议仍是打車和沙澜一块兒去，但把錢和相機都交给沙澜收好。

咱们走到主街上等出租車。一上車沙澜就有新發明。他指着阁下一辆看起来還不错的車對我说，你看這個車少了甚麼？我一看，汽車的前保险杠不見了。沙澜奉告我，這就是头几天報纸上看到的消息，说是當局機构的汽車為了防盗，请求司機一概要把汽車的某些部件拆下来，把一辆好車弄成破車的模样，以防止因車况相對于较好而被响马惦念上。我讓沙澜把相機拿出来给北京賽車,我。看到我在摄影，阿谁司機面無脸色，冲沙澜说了几句话，我觉得他不肯意我拍摄，成果沙澜奉告我，這個一脸严厉的司機居然在開打趣，他说:“多拍几张，你的照片能讓我出名吗？”

在路上我還看到一辆满载搭客的小汽車，汽車倒其实不太旧，但坐的人太多，有一個小伙子不能不把身子從右後侧的車窗里伸出来，另有一個十明年的男孩爽性就座在後备箱里，後备箱的車盖在他头顶一晃一晃的。就是如许一辆有人被挤得不能不把泰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的汽車，居然開得飞燈具,快，在車流中左突右冲，讓我不由對司機的車技和搭客的胆子“叹服”不已。

我想，在生命备受爱惜的美國，如许的陌头一景是不會呈現的，美國也不會容许司機如斯在車流中冒险。可是在方才被战役夺去近万名無辜布衣的伊拉克，在一個曩昔20年里履历了三次大战的國度，人们的生命意识已被战役在很大水平上减弱了。巴格达陌头有不少差人，可是没有人對這一類似“灭亡遊戲”的搭車方法说“不”。巴格达陌头也有不少美國兵士和坦克，可是這些伊拉克布衣的生命彷佛與他们無關。

二

咱们碰着的這個出租車司機其实是一個颇有故事的人。他本来是個兵士，驻守在巴格达的一個防空軍队。战役早期他们還曾打下两架美軍飞機，可是厥後軍心不稳，傳说上面和美軍有買賣，不少人都開了小差。開战一周後，他的上司還号令他说，若是看到有人開溜當場枪毙。可是很快他的上司就讓他開車把他送到一個处所，然後對他说，我就不回軍队了，若是你不想當替死鬼，如今就回家逃命去吧。如许他也没有回軍队，眼睁睁地看着美國人等闲地拿下了巴格达。

他说，若是萨达姆不是如许不得人心，若是萨达姆部队高层始终與全部将士存亡與共，他信赖美軍在伊拉克疆場扛不了多久就得灰溜溜地撤走。他说，那時他们的兵器弹藥都很充沛，兵士总数比美軍多，可是就由于没有士气，才致使狼奔豕突的。

下了車，我才诧异地晓得本来這個旧貨市場阁下就是已被烧毁的原萨达姆的國防部。旧貨市場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太旧”了。在市場的外围，一些白叟席地而坐，眼前摆着一小堆旧皮鞋、旧衣服、破台灯或旧電工东西等“貨品”。這些工具若是说是废品和垃圾也绝不為過，但是在這里全都有了可操纵的商品價值。我問這些工具從哪里来的，答复说大部門是收購来的，有的是畴前當局大楼、烧毁的前部队大营拣来的。這些其实不值錢的工具摆在這里，就是一個摊位、一份事情。但是我并無看到甚麼主顾，不晓得會不會有人来買。

没走几步，我又發明一条小街，雙方挤满了配锁、修表的事情台，只留出很窄的通道供行人来往。事情台上穿着破旧的人们在劳作着，头也不抬，那副當真無私事情的干劲非常使人冲動。街道雙侧的民居也都低矮破旧，地面坑坑洼洼，处处是积水和垃圾。可是恰是在這佯的情况下，底层的伊拉克人在继续着他们辛劳而真正的糊口。

沙澜奉告我，他们都是贫民，一天不做工家里便可能要受饿。我不晓得在巴格达炎天50摄氏度的高温里，這里的小贩和工匠是怎麼的事情情形。贫民没有此外財產，糊口只教會他们两個字的窍門，那就是“忍耐”。

  三

穿過這些外围的“褴褛王”和手事情坊的專業市井，我终究看到一些像样的摊點店肆。它们范围都不大，至多一個玻璃橱柜就可以摆设全数商品，也不過是一些打火機，旧貨币、小铜器和简略的工藝品之類。再往里走，看到萨达姆期間的怀念品就愈来愈多，那些小贩也城市说几句英语，看到来了主顾也自動用英语打号召，先容他们的邮票、硬币、萨达姆勋章等工具。

听说1991年海湾战役前萨达姆發给他的阿拉伯回复社會党高档官員和部队士官的勋章都是用金子和銀子做的，但战後跟着國際社會制裁和封闭的持续，這些工具垂垂就粗拙起来，質地也不過是些铜铁合金。可是這些工具用降尿酸保健食品,绶带系起来，写上带有浓烈萨达姆前政权陈迹的字句，今天摆在這個旧貨市場上，恍如沾了汗青的光，也立即身價倍增了。要不了多长時候，這里所有的小贩都晓得這些工具本来也能够賣，并且還可以要個好價格。

转了三五家小摊，我發明與萨达姆有關的勋章起码有十多種，有發给軍官的，有發给運带動的，有發给科學家的，外形各别，或许就连萨达姆本人也很难一會兒分清每種奖章到底是發给甚麼人的。另有一些萨达姆的像章，本来都是成批送往黉舍和兵营，免费發给大师的，但如今都有了身價。根基上一枚勋章的代價是2000～3000伊拉克第纳尔(1.5～2美元)，一枚像章的代價也差未几。可是有些做工精巧、年月比力长的勋章就很贵，要50美元以上。我想若是有機遇采集這些勋章也是颇有意思的事變，但是我不晓得面临這一堆差未几可以便宜批發的勋章，除在保藏品市場可以或许期待升值以外另有甚麼此外的意义。

有的摊主看到咱们，乃至拿出整袋的萨达姆像章，说是那些在战後乘乱掳掠了出產廠家的人送来的，一枚2美元，若是要很多1美元也賣。但這些像章太新了，没有畅通利用的像章实在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產物，其实不合适做怀念品。我更喜好那些看起来老旧的、乃至有些破损的工具，那是糊口的原物，是活生生的汗青。

然後咱们来到一個大院子里，院子是由两层的楼房围成一個大圈构成的。楼房的所有門面除一家電器补缀铺外，其余都是古玩商铺，谋划着一些看起来十分老旧古朴的家具、刀剑、铜器之類的工具。也有几祖傳统的工藝品商铺和画廊，可是賣品和展品都未几，明顯是仓皇開業的。偶尔有一些能看得上的工具，代價就很高，動辄几百美元，可是工具简直不错，讓人感觉若是買了的话就像是把一段汗青也搬归去了似的。

我想，一個历經战乱的國度，其汗青也恍如正在流失和被捣毁。可是，汗青真的可以或许采辦吗？汗青真的可以或许被捣毁吗？不克不及！汗青已永久地在汗青深处定格了。汗青永久會在真谛的护卫下期待朴拙的發明的眼睛。

四

應當说，我的旧貨市場之行仍是颇有收成的。起首我買到了一些旧硬币，這是我一個多月以来在巴格达看到的独一有萨达姆头像的硬币，做工也還邃密。沙澜诠释说，這是1980年為怀念萨达姆在朝1周年特地刊行的，数目未几，但他们本来都利用過這類錢，每枚1/4第纳尔，有两枚的话便可以到咖啡馆過一個不错的周末。

最使我诧异的是，我在一個古玩店简陋的磁鐵，貨架上居然看到了中國的工具。一個是一本红皮的1961年在中國出书的英文版有關毛泽东的书，此外一個是一本看起来很精巧可是较着破旧的集邮册，内里稀稀拉拉夹着几十张中國大陸、台灣和香港的旧邮票。店东五十多岁，头發希少，面目面貌和善。他重點向我举荐這本集邮册，说是從一個破落的富人後辈那邊收購的，那人的父亲本来和中國交際官一向瓜葛较好，對中國颇有豪情，但愿我能“收容這些来自中國的邮票”。

他说整本册子50美元，我信口還價30美元，没想到他竟一口承诺了。回到分社，我细心检察了這些邮票，發明本来不少邮票上還盖着邮戳，有的邮戳上還可以模糊识别出一两個汉字。另有几张日本的旧邮票也被看成中國邮票夹在册子里，我猜测邮册本来的主人或许其实不懂中文。

這本邮册引電熨斗,發了我的念旧之情。這些邮票多数是上世纪五六十年月的，最晚的是1980年先後的，最先的则可以追溯到民國初年。一些新中國開國早期的邮票，讓我在遥遠的底格里斯河畔顿起思乡之情。

（摘自《行走战地》，中國人民大學出书社2015年5月版，订價：38.00元）